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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城南浮草河到城东李南松居所,宋轶让黄文定在心中暗记,一共用去大半个时辰。
李南松所居是在村中,放眼所见虽皆是茅草屋房,但他家却偏偏鹤立鸡群,竖着高墙、立着大门,门上还挂一块饱经风霜,却仍旧还能看清楚自己的“李宅”门匾。
一见这房子,宋轶便又露出狡黠的笑容,对李南松说道:“李兄,看你家这模样,与周围邻居相比,还挺气派啊。”
李南松摇头道:“嗐,大人说笑,这是草民爷爷辈留下的家业,到草民父辈时候其实已经没落,休要看门庭宏伟,高墙砖瓦,其实进到里面,不过与四邻并无区别。”
宋轶笑了笑,李南松又继续说道:“诸位大人要来草民家中,草民的确是倍感荣幸,不过进门之后,有些狼狈之景,还望诸位大人见了莫要慌张。”
宋轶有些不解,问道:“此话怎讲?”
李南松赔笑道:“诸位大人有所不知,草民平日里做过许多工,性情不定,前几日又转了一行,专门为人杀鸡宰羊,原先不愿诸位大人到草民家中,着实是因为草民在家中杀过牲口家禽之后,并未将现场清理,故而血迹斑斑,一片狼藉。”
闻听此话,黄文定与石怀礼急忙看向宋轶,宋轶脸色铁青,满脸震惊。
李南松低头阴阴一笑,却还是恭恭敬敬,将大门打开。
门开之时,宋轶便当即冲进李宅,眼前所见确实有些让他诧异,但诧异之处有二。
原来李南松原本并非谦虚,这李宅当真徒有其表,满以为朱门高墙之内,必然也是青砖黛瓦,谁知进门之后所见,也不过是三两间茅草屋,甚至地面之上也毫无青石板痕迹,早已是黑泥黑土,若将朱门高墙拆去,其实当真与外面其他村民所居并无二样。
而另一处诧异,是在茅草屋旁一块空地上,竟然鲜血淋漓一片恐怖狼藉之象,他进门之时,非但恶臭扑鼻,且因夏日天热,无数蝇虫横飞,更添不尽恶心。
宋轶倒是还好,此番场景多有见过,但其后进门之人眼看这副场景,顿时忍不住回头就扶着墙呕吐起来,更有一半以上的人直接跑出了李宅,如何也不肯近前来。
看着这一群身着官服之人酣畅淋漓地呕吐,李南松竟然露出来极尽快感的笑意,但又见到宋轶脸色毫无变化,不由得微微皱眉,但还是将手一摆,说道:“大人,里面请吧?”
宋轶冷冷地看了李南松一眼,拍拍黄文定的背,关切问道:“阿黄,感觉如何?”
黄文定无力地起身摆摆手,稍微缓了两口气,才对宋轶说道:“老师无须担心,学生吐得多了,如今多少适应得下来。”
宋轶点头,转眼再看身后那群狼狈不堪的捕快们,不由得摇头,对吐完之后仍然坚持在门内陪同,却脸色惨白的石怀礼说道:“石大人,尸块你尚不怯,怎么这血就让你吐成这副模样?”
石怀礼惭愧地摆摆手,却还是无力地答道:“尸块不过是眼看着恶心,但此时除眼见之外,尚且恶臭灌鼻,实在不是同一般的恶心。果然还是宋先生好定力,下官佩服!”
宋轶摇头,对石怀礼说道:“既然如此,石大人不如去外面帮在下调查些事情。”
石怀礼眼中露出感激之色,就见宋轶上前,低声在石怀礼耳边说了几句,石怀礼急忙应一声,留下几个捕快,自己急忙也跑出李宅,若非知道他还会回来,单看他一路奔跑模样,像极了从此再也不会返回一般。
石怀礼离开,宋轶看留在李宅的捕快们几乎也没几个还有力气能动的,便摇摇头,叹气一声,对黄文定说道:“阿黄,你看看这个院子里是否有什么可以之处,我去看看那块血迹。”
黄文定点头,喊上两个捕快,三个人扶着墙慢慢走开。
宋轶扫视一眼院子,在墙边见到一把扫帚,便上去将扫帚拿来,随后走到血滩之前,用扫帚将蝇虫驱散,随后蹲在地上一边驱散又聚来的蝇虫,一边观察早已被牲畜鲜血渗入的地面。
血迹其实并无任何异样,就是多次的血洒而形成的大滩血迹,其上还有各类家禽、牲口的毛发肉沫,咋眼一看,还当真如李南松自己所言,像是随意选定的一个居家屠宰场。
一番检查之后,宋轶无奈地叹了口气。在见到这一摊血迹之时,宋轶便知道,此番自己恐怕将一无所获,这李南松实在太过奸诈,一般人所会设想的便是将血迹清理,高明一些的则是将泥土翻过,可这李南松非但不隐藏血迹,反而直接用其他的血迹覆盖上去!
“藏起一片树叶最好的办法,果然就是将其藏在森林里啊。”宋轶摇头,心里琢磨,想要在这摊血迹之中找出线索,恐怕就只能验dna了,可北宋哪来这般技术?无可奈何,只能放弃。
起身之后,宋轶便见到李南松挑衅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己,李南松甚至还特地迎上,笑着问道:“大人,可有发现?”
宋轶耸耸肩,他在院中扫了一眼,黄文定还带人在其他地方找寻线索,另外尚有两个捕快还扶着院墙狂吐,墙下好不容易破土而出的杂草被两人的呕吐物一阵歇斯底里地欺辱。
宋轶仍旧无奈,叹气道:“不着急吧,我们不如来聊聊天,你看如何?”
李南松笑道:“大人想要聊些什么?”
宋轶问:“你这条件虽然简陋,但其实比起外面村民,情况也要好许多吧?为何还不婚配?”
李南松问道:“大人可已婚配?”
“快了。”宋轶说,“等把你抓了领赏,回家就开始准备婚事。”
李南松急忙说道:“大人拿草民开玩笑,草民又未犯法,为何要抓草民?”
宋轶问:“莲华寺的正慧不是你奸杀的?”
李南松急忙摇头:“大人冤枉!那分明是寅虎杀手所为,怎么会是小人施为?”
宋轶轻哼,又问:“那你可认识正慧?”
“不认识。”李南松回答,“草民一家从爷爷辈开始便不信佛道两教。”
宋轶微微点头,又直截了当地说道:“李南松,你可知,从一开始我便怀疑你正是杀害正慧的凶手?”
李南松连忙摆手:“大人,您的确冤枉草民,正慧尼姑分明是寅虎杀手所杀,与小人绝无任何关系!”
“寅虎杀手是被嫁祸的。”宋轶问道,“你可知,正慧右手上为何有一个‘寅’字?”
李南松说道:“自然是寅虎杀手杀人分尸之后所写,这不是人尽皆知嘛!”
宋轶大笑起来,说道:“你可知,真正的寅虎杀手在杀人之后,于死者右手掌心所留的‘寅’字,是被利器刻在手心,而不是用毛笔写的!”
李南松一怔,但旋即又说道:“那、那……那果真如大人所言,凶手是嫁祸给了寅虎杀手?”
宋轶冷哼,忽然便听见门外动静,回头一看,石怀礼捂着鼻子从外进来,见到宋轶与李南松在聊天,不知该否上前,就听宋轶说道:“石大人,打听到了?那便说出来吧。”
石怀礼点头,正准备开口,忽然就听猛然一阵呕吐之声,几人匆忙看去,就见那墙边呕吐的其中一位捕快已经瘫坐到了地上,另外一人仍旧扶着墙,看样子也十分虚弱。
宋轶皱起眉头,询问道:“兄弟,你若是不舒服,赶紧先出去吧。石大人,叫几个人来将他扶出去。”
那捕快勉强抬起手来挥了挥,沙哑着嗓子说道:“不、不必了,吐……吐完了……”
宋轶叹气,但既然对方说不必了,便也叫石怀礼不用再麻烦,石怀礼也无奈摇头,才对宋轶说道:“宋先生,下官方才去问过了,李南松开始经营屠宰之事是从五月廿五日报案之后开始,而且报案回来当天,他便买了诸多家禽,宰杀之后并未贩售,而是通通送给了四邻。有邻居家中难得吃上鸭肉,因此记得清清楚楚。”
宋轶看向李南松,说道:“李兄,你这行为有些反常哦。”
李南松连忙回答:“大人说笑,邻里对草民友好,草民只是先练习宰杀的手艺,顺便感谢一下邻里而已。”
宋轶冷哼,石怀礼顿时怒道:“李南松,这种种迹象皆表明你十分可疑,你却竟然还敢胡言乱语,还快从实招来,到底是怎么杀的正慧?”
李南松急忙求饶:“大人饶命!可草民当真未曾杀人,您这无凭无据的……小人实在冤枉啊!”
石怀礼还要发火,宋轶抬手将其拦住,说道:“当夜挖出尸体之后再分尸,分尸虽不过是将尸体分块,但也需要大量时间,再加之去运送到浮草河去,以方才我们过来的这一趟时间算,我估计你将尸块从家中搬运出去到抛尸地点之后,便已经要天亮,你也早有预谋,准备好了钓竿,拿钓鱼作为幌子遮掩,却十分奇妙的发现了原本就不是很容易能发现的断臂,更从断臂上发现了一个‘寅’字。别的不提,只说你发现尸体的蹊跷不合理行为,我就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你就是凶手,而现在,想要证实这一点,也仅仅只是时间问题,一旦从你家中找出任何线索证据,你便难逃法网!”
李南松沉默片刻,说道:“大人所言不过全是猜测,即便草民是有怀疑,但诚如大人所说,若是无证据,岂能定小人之罪?”
话音落下,一名捕快便从后院跑来,对着宋轶与石怀礼说道:“石大人,宋先生,黄大人在后院找到一处被挖垦过的地!”
宋轶冷哼一声,急忙便往后院而去。
后院之内,黄文定的确是站在一块被挖垦了的地面旁边,这块地不大,贴近院墙,大概可能是李宅之中唯一被动过的地面,只不过此时地面上正种了几排即将枯死的萝卜。
眼看这小片的菜地,石怀礼有些尴尬地眨着眼睛,李南松则是在旁边偷笑。
黄文定皱着眉,对宋轶说道:“老师,这手法与掩盖血迹手法如出一辙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宋轶喝令,“来人,给我挖!”
无人听令,捕快们只是看向石怀礼,石怀礼又重复一边宋轶吩咐,这才有捕快去旁边拿了锄头开挖起来。
可等到将萝卜尽数挖起,还挖出来来一个足够埋人的大坑时候,里面却并无任何遗留痕迹,唯一觉得奇怪之处,便是这片地往下挖去之时,泥土极为松软,的确像是曾经被挖开又被埋起来的感觉。
可一无所获,却让宋轶也不由得皱起眉头,旁边李南松笑着说道:“诸位大人,要不要其他地方也都搜一搜?”
黄文定当即对宋轶说道:“老师,屋内尚未搜过,学生这就带人去搜。”
宋轶点头,这时候前院忽然传来一阵动静,众人急忙往前院跑去,就见两名在墙角狂吐的捕快竟然倒在了地上,而其中一名捕快奄奄一息般朝着宋轶等人用力伸出自己的手,而他手上,竟然抓着一串佛珠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