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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忆起贾代善,贾母仿若容光焕发, 看起来都年轻了好几岁。
林黛玉等人都以为这是贾母和贾代善感情好的缘故, 相知相守, 相濡以沫,如果贾代善还活着,他二人肯定是十分令人羡慕的一对。
但事实上,贾母与其说是在怀念贾代善,还不如说是在怀念荣国府昔日的辉煌。
那时荣国府还处于权利中心, 贾代善作为天子近臣又战功赫赫, 贾母身为他的夫人,在京城那可是很威风的存在, 王妃甚至宫里面的妃子见到她都要给她几分颜面。但贾代善一死, 这一切就都变了模样。因贾赦和贾政都撑不起诺大的荣国府,荣国府很快远离了权利中心,这时候,谁还会理荣国公夫人是谁。本就是虚情假意的交往, 大家伙面对贾母时自然换上了另一副嘴脸。贾母当时,可是体会了好一番人情冷暖。
因为这个缘故,贾母对贾赦更不满了。贾赦若有贾代善的能耐, 可以不降等袭爵, 她依然是那个受人尊重的国公夫人。但贾赦不仅没有半点能耐,还一无是处。以前聚会的时候, 那些爱八卦的贵妇还会因为贾代善的缘故绝口不提贾赦, 但贾代善一死荣国府失去辉煌后, 众人就开始在她跟前谈论贾赦又做了什么混账事,完了还会对贾母说一句‘有这样的儿子真是苦了你了’……因此,惹得贾母越发厌恶贾赦,只觉得他害自己丢尽了脸面。从这方面来说,贾赦其实遭了无妄之灾。经历了巨大落差的贾母直接把责任怪罪到了贾赦身上,她觉得,若继承荣国府的是贾政,她可能就不会遭遇这种局面。
虽说现在荣国府变为忠勇侯府重回了权利圈子,但整个京城都知道,贾母与贾赦关系不睦。贾母即便能从中得到利益但也很少,况且侯府又如何能与国公府相比,再加上贾赦不像贾代善那般能带给她诸多荣耀,种种落差下,贾母更怀念贾代善了。
贾赦靠不上,贾政如今成了白身也靠不住,贾母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贾宝玉身上。毕竟,连清虚观张道士都说,在贾家的一众子孙中,贾宝玉无论是身材相貌还是言谈举止,都是最像贾代善的人。
贾宝玉一直都知道自己祖父是个厉害人物,但具体厉害在哪里却不甚清楚,如今听了,不禁感慨道:“鹫翎金仆姑,燕尾绣蝥弧。独立扬新令,千营共一呼。真想去祖父还在的时候,感受一下那震撼人心的场面。”
林黛玉等小姑娘纷纷点头。
贾母看着贾宝玉白净漂亮的脸,心里喜欢,道:“不用羡慕,你肯定会像你祖父似的。虽说你祖父从武,你从文,但只要你用心读书,日后肯定能达到你祖父那样的成就。”
贾宝玉一听‘读书’二字就头疼,忙摆手道:“老祖宗可别这么说,孙儿可不敢跟祖父相提并论。”
“可以的。”贾母给贾宝玉鼓劲,“你可是所有子孙中最像你祖父的,只要你肯把心思放在读书上,绝对没有问题。”
贾宝玉愁眉苦脸,“不是还有琏二哥哥吗?”
“他如何能与你相比!?”贾母习惯性的说完,见贾宝玉露出懵懂神色、而林黛玉等人一脸诧异,猛然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,又忙道,“老祖宗的意思是,他是他,你是你,你们两个是不一样的……”
贾宝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。
林黛玉、迎春和惜春没有说话,就只史湘云笑的一派天真无邪,“爱哥哥肯定没有问题,我相信爱□□后肯定能考上状元,做很大很大的官。”
这话贾母听的高兴,看史湘云的眼神更加的爱怜,“那就借云丫头的吉言了。等你爱哥哥考上状元,老祖宗一定给你封一个大大的红包。”
史湘云更加高兴了。
贾宝玉已经快变成了苦瓜脸,心里面还有点生史湘云的气。他以为史湘云和其他人不一样——从没有要求他读书,只陪着他一起玩耍——没想到史湘云和其他人其实是一样的,实在太让他失望了。
林黛玉又待了一会儿,就回了林府。贾母挽留了两句,见林黛玉去意已决,便叫她给林如海问声‘好’。
史湘云拉着林黛玉的手,又撅起了嘴巴,“还以为今日能和林姐姐通宵话聊呢,这才来了多久,林姐姐就要回去了。”
迎春道:“林姑父正在家里等林妹妹,若林妹妹不回去,林姑父不知得多失望。”
林黛玉笑道:“虽然没法在这里住下,但明日我还会再来的,到时我定要看看,湘云妹妹嘴巴是不是可以挂上瓶子了。”
“林姐姐就会笑话我。”史湘云不依,跑去咯吱林黛玉。
众人又笑作一团,贾宝玉在旁看着好不羡慕。
回到京城以后,众人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日子,该吃吃该玩玩。
不过贾赦刚清闲没两天,皇帝就给他下了新的任务,他想与陈昊原见上一面,来个不期而遇。
贾赦笑的贼兮兮的对貅宝和张氏道:“我还以为圣上能憋到中榜之后才见陈大公子呢,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,圣上就憋不住了。”
张氏道:“胡说什么呢?圣上只是不想太惹人注意了。总不能陈大公子一来,圣上就宣他进宫,或巴巴的跑出去见他。没到合适时间,圣上可不想太多人知道陈大公子的存在。”
“我说呢!”贾赦捋了捋胡子,“那我可要精心策划一个不期而遇,别让人看出了破绽。突然之间倒有点紧张!”
貅宝瞧了贾赦一眼,“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模样吗?做贼心虚。你这副表情走在外面,人家肯定以为你有猫腻。”
“是吗?那这个表情呢?”贾赦做了个皮笑肉不笑、嘴巴用力上扬的神情,不仅僵硬,还很辣眼睛。
貅宝不忍直视,“你平常什么样就什么样便行了,别太刻意,很容易招惹拳头。”
贾赦想了半天才明白,貅宝在说他欠扁。
贾赦还是有些能力,很快做好计划,联合贾琏游说陈昊原两三日,陈昊原终于答应了出门。
贾赦也没四处乱转,简单的给陈昊原介绍了下京城后,便带他直奔状元楼。
状元楼算是京城的特色之一,每到春闱时候,生意都异常火热。
状元楼一开始不叫这个名字,但在这里住宿的学子中连出了两个状元后,老板便换了这个名字。状元楼也确实是风水宝地,不少入住的学子都能考中春闱,偶尔还能出个状元榜眼探花。因此,状元楼越发的出名,每回春闱外地的学子都为了住进这里挤破了脑袋。而状元楼也经常搞些诗会,方便这些学子以文会友。有时候一些大儒也会跑来这里,看看有没有可造之材。
贾赦一行人进去酒楼。酒楼里面张灯结彩,红松木地板跟用桐油打过似的,各处都锃明瓦亮,透着一股喜气洋洋。而学子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高谈论阔,好不热闹。
小二将他们迎进去,问了可有订位置后,便将他们引到二楼靠栏杆的位子。与其它酒楼不同,桌上除了茶壶茶杯外,还有笔墨纸砚,以供这些学子们吃酒题诗用的。
状元楼还有个规矩,每个学子都可出上联,挂在大厅内,由他人对下联。对出下联者再出个上联,如此反复,若无人对出下联,这出上联的人就可以在酒楼里免费吃饭,直到有人对出下联为止。本来免费吃饭就已经够吸引人了,这上联挂在大厅的时间越长,名气还越大,更是引得许多读书人趋之若鹜。
贾琏伸头看了眼下面,“这个地方订的还真不错,一眼就可以看到一楼全景。”
“那可不是,这个地方可是我好不容易抢来的。”贾赦略得意道,“掌柜的一听到我名字就赶紧把这位子给了我。不过若是包厢的话,就没那么好订了。”
贾琏用手捂住眼睛在心里哀嚎一声,真不知道该夸奖贾赦还是夸奖,瞧这话说的,匪气十足。幸好陈昊原没问为什么掌柜一听贾赦的名字就把位子给了他,总不能说掌柜怕贾赦把酒楼给砸了吧。
好在陈昊原注意力已经被学子们的高谈论阔吸引了过去,没有细问。
待了有一两个时辰后,三人方才回府。如此几日后,皇帝就带着几名侍从出宫微服私访了,然后在路上‘恰巧’遇到贾赦一行人。
贾赦称皇帝是行商的黄老爷,跟他关系很熟,然后又为皇帝引荐贾琏和陈昊原。
贾琏素来知道贾赦认识不少三教九流的人,因此不疑有它,真把皇帝当成黄老爷看待。虽然皇帝的目光在陈昊原身上停留不少时间,但贾琏也没察觉到异常——陈昊原头带黑色帷帽,走哪儿都能吸引不少注意力。
皇帝与贾赦又说了几句寻常话,听闻对方都要去状元楼,便表示要结伴而行。
刚到门外,就见不少人聚在一起吵闹。
听了一会儿,原来是南北读书人间起了争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