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砰酒壶砸在地面四分五裂，拉回众人思绪。
漫天腊梅花瓣，终于给年轻帝王染上一抹鲜艳的亮色。唯有那双眼，眼底冷沉黑邃，幽幽不见深。
过了一会儿，有宫人小心翼翼捧着绸帕前来：“陛下，请用这个擦手。”
他低眉敛目，说话时尽管极力掩饰仍有些平翘不分。
卫景屹陡地扬眉，手中长剑顺势一挥，直取宫人面首。
“哐当！”
他出剑时，宫人深知自己已然暴露，一扫先前装出来的恭敬温顺，抬起狰狞面庞，用漆盘挡住这致命一击。
再自腰间抽出软剑，直向帝王袭去。
“受死！”
卫景屹手中长剑顺势挥出，与刺客的短剑相交，发出清脆的撞击声。招式越发凶狠，招招致命。
明德寺后山每到梅花盛放的季节，犹如一片波澜壮阔的花海。
周稚宜禁不住绿衫几番央求，主仆俩行至后山，绿杉忽然犯了馋瘾，决定回客舍找竹篮过来，捡些花瓣回去做糕点和花茶吃。
可绿杉才走没片刻，便有一道黑影从身后袭来，猛地拽住周稚宜胳膊。
一时间寒毛直竖，她忍不住尖叫：“救……”
“阿宜，是我。”季穆捂住她的唇。
两人身体紧挨着，青年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雪白的脖颈上，迅速激起一层鸡皮疙瘩。
季穆双颊绯红，浑身温度滚烫的骇人：“阿宜，文会上有人趁机在我酒中下药，你帮帮我。”
周稚宜头皮都炸了，急急挣扎起来：“你读书读疯了？岂能行婚前苟合之事？你且忍忍，我即刻就去叫人来帮你解毒。”
趁季穆不备，她弯腰朝他臂下钻去。可还没跑两步，就被用力扯拽回来。
砰！
身子重重被摁在树干上，漫天梅花纷飞，洒在掉在地面的帷幕上。
少女香腮比雪白，樱唇比梅瓣还要娇嫩。
抬眸瞬间，眼睫上还悬挂着晶莹的泪珠，是那般动人心魄，几乎是摧枯拉朽般攫取了他的神魂。
季穆迅速贴过来，双手不老实地上下游动着。
“不要……”周稚宜羞愤欲死。
男女力气相差悬殊，无论她如何动作，都不能撼动青年半分。
眼泪绝望地往下滑落。
即便是哭，她也哭得那么美，楚楚可怜。
季穆身子一顿，生出几分不忍来。可转念想到什么，那双眼神变得愈发幽深，未曾停止片刻的动作，愈发得寸进尺。
“阿宜，我忍不住了，现在就要你……”
眼看他的手就要滑进裙摆里，周稚宜银牙已经咬在舌尖上。
“青天白日撞见对野鸳鸯，算你们命不好！”
一道狠戾的声音骤然闯进来。
剑身嗡嗡铮鸣，季穆那双饱含情欲的眼顷刻恢复清明。他抓起周稚宜的手，将她整个身子扯拽起来，挡在自己跟前。
片片红色梅瓣映出少女惊愕瞪大的眼。
季穆忽然有一瞬间的不忍，但与自己性命比起来，这点不忍算不得什么。
噗嗤！
是利器捅入血肉的声音。
刺客不甘倒下，空气中静寂得只剩下弓弦在鸣响。
卫景屹手持金红色桦皮弓，长身玉立在三丈远的地方，乌黑的眼仁沉沉的、直勾勾地锁住他的身形。
下一刻，那弩箭调转方向，忽然对准自己的眉心。
寒风从北边刮过来，打在季穆已经被浸透衣物的后背，只觉毛骨悚然，如坠冰窟。
他更是用力捏紧周稚宜的双肩，无耻地遮挡住自己。
嗖！
弓箭离弦，擦着季穆耳侧钉在身后树上，嗡嗡铮鸣声仿似地狱恶鬼在咆哮。
他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。
“周姑娘，季兄，你们没事吧？”
略显担忧的声音终于打破紧张冷寂的气氛，卫景屹往前踏来，气度沉稳而从容。
有一瞬间，季穆觉得眼前之人并非什么世家公子，而是身居高位的掌权者。
那股浑然一成的凛冽气势让人心脏发颤。
季穆抿起略显干涸的唇角，努力扬起谦逊温和的假面，才要开口。
“啪！”
右脸忽然被一巴掌用力打偏，几缕黑发垂挡下来，遮挡住眸底深深的戾气。
季穆伸手抚去嘴角的血迹，笑得如沐春风：“阿宜，别耍小性子，叫卫兄看了笑话。”
周稚宜只觉得一股冷意席卷全身。
那双眼含着警告，幽深清明，哪有一丝一毫的迷茫？
他没中那等下三流的药。
不对，或许是有一点儿的，所以他选择将计就计，哪怕做出强夺她清白的举动，也是事急从权，无奈之举。
他，还能留得一身清明，继续干干净净的。
她则失去清白，被迫主动解除婚约，心甘情愿做他的美妾。
周稚宜咬紧唇角，难堪与绝望一并涌上心头，如今说什么都晚了，就像是刺客临死前调笑的那句“野鸳鸯”。
她衣衫凌乱，孤身与季穆待在一起，叫这么多人瞧见，没人会相信她是被迫的。
眼角余光撇到刺客手中的软剑上，周稚宜攥紧手指，弯腰捡起来朝着季穆捅去。就算是死，她也要先拖季穆下地狱。
只是比她动作更快的，卫景屹抢先一掌劈在季穆后颈。季穆没来得及反应过来，失去知觉，倒在周稚宜脚边。
手中软剑也一并被男人夺了去。
他身型颇高，正好挡住树桠间倾下来的天光，一枝春的冷香气息连同影子将她覆住。
周稚宜愣怔抬头，晶莹泪珠悬挂在睫毛上，仿佛说话声音稍微重些，那眼泪就会落下来。
“不值当的。”他说。
两道清隽长眉皱起，重复：“为他偿命，不值得的。”
周稚宜本是冷静的，可听到这句话，忽然心中发堵，温热了眼眶。
一张玄色大氅从天而降，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。
耳边，是男人低沉的轻叹：“刺客是冲着我来的，不曾想连累了周姑娘。姑娘放心，今日之事，定不会泄露出半句。
至于季兄……”
卫景屹声音淡淡：“季兄犯了寒疾，我稍后便派人送他下山医治。”
大氅是用黑熊皮毛制的，不过顷刻之间，暖意从皮肤蔓延进骨头缝里，连带着那颗酸涩疼痛的心脏亦变得舒适缓和起来。
唯独眼泪怎么擦，都擦不干净，狼狈得不像话。
“多谢。”周稚宜忍着泪意哽咽道。
卫景屹指尖微动，想伸手为她揩去泪水，却又克制地垂在身侧，吩咐道：“岳娘，还不赶紧带你家姑娘回去，让厨房准备碗安神的参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