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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爷子听清了,刘二却没听清:“你说啥子?”
老爷子嘀咕了一句:“这耳朵怎么比我还背……”接着他喊道:“李香萍早就搬走了!”
刘二说:“她闺女也搬走了?”
老爷子摇了摇头:“那我就不清楚了,你问问别人吧!”
刘二说:“也搬走了?她闺女?”
老爷子对着他的耳朵喊道:“你,问问别人!”
刘二继续朝前走了,又遇到了一个老年妇女,他问:“大娘,李香萍的闺女住在哪儿啊?”
老年妇女说:“你问三叉?”
刘二不知道李香萍的女儿叫什么,他说:“李香萍,东北人,她闺女!”
老年妇女说:“搬走了,搬走一年多了。”
刘二又问:“搬哪儿去了?”
老年妇女说:“你等我给你打个电话问问。”
刘二接着问:“你说哪儿?”
老年妇女掏出手机打给了她儿子,她儿子好像也不知道,又问了问别人,终于传来了消息——三叉认识个男的,改嫁到陕西省的西乡县了,那个村子叫甜水村。
刘二还在问:“你说哪儿?”
老年妇女对着他的耳朵喊道:“西乡县!甜水村!”
西乡县,甜水村。刘二牢牢记住了。
他知道李香萍只有一儿一女,既然她被儿媳撵出来了,离开刘二之后,她只能去女儿家。
刘二走出村子,又上了一辆三轮车,这时候天已经黑了,他来到县城,住进了一家小客栈。
他吃了一盒方便面,打着嗝卷了根纸烟,去隔壁房间借了个火,点上抽了,然后就在床上躺下来。
另一个隔壁好像住着一对夫妻,他们肯定在干那事儿,刘二耳朵背都听见了,说明他们已经到了如醉如狂的境界。听着听着,刘二的身体就有反应了,把薄薄的被子支起了老高。忽然觉得那女人叫床的声音很像李香萍,马上又软了。
终于,他睡着了,在梦里跟李香萍吵了一宿架。
第二天早上,刘二拎着编织袋离开客栈,来到了京昆高速,站在紧急停车带上等车来。
一辆辆车呼啸而过,还有个司机隔着车窗朝他竖起了中指。
他突然感到前途很渺茫,就算他找到了李香萍,也不见得要回那些钱,要不回那些钱,他就回不了家,全家都在眼巴巴等着他拿回钱修房子呢……
看着一辆辆飞速而过的大车小车,他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,只要一头撞过去,一切麻烦都没有了……
只是想想而已,他并没有那个勇气。
终于,他坐上了从昆明开往西安的大巴。大巴横穿四川,开始钻秦岭,没完没了的隧道,忽然亮了,忽然黑了……就像他的人生,那三个女人出现的时候就是亮了,她们跑掉之后就是黑了。
10个多钟头之后,大巴在城固县给他停下了。他从地图上了解到,去西乡县从城固县下车最近。
一辆黑车正在高速路铁丝网豁口附近等活儿,它立刻开过来。刘二说他去西乡县的甜水村,司机并不知道,不过他有导航,他指着导航问:“是这个村吧?”
刘二并不能肯定是不是这三个字,他问:“是西乡县的吗?”
司机说:“是啊。”
刘二又说:“西乡县就一个甜水村吧?”
司机说:“导航上显示就一个。”
刘二说:“那就是了。我去找三叉。”
司机不管他去找谁,把车开走了。
路上,刘二又开始怀念起李香萍来,要是她能安安分分地跟自己过日子多好,她真的很会砍价。接着他犹豫起来,这次找到李香萍,他是要钱还是要人呢?
想来想去,他觉得还是要钱。
首先,家里等着钱修房子,其次,就算李香萍跟他回了家,两条腿长在她身上,过几天她可能又跑了。
黑车沿着福兰线行驶着,司机问刘二去甜水村干什么,刘二就把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,气得司机都开骂了。
终于,黑车拉着刘二七拐八绕地开进了一个村子。
这次刘二有了经验,他没有让黑车离开,而是拉着他问路,万一那个三叉又搬走了,他不至于被扔在这个陌生的村子里,他可以让黑车把他送到旅馆去。
果然,刘二找到了三叉家,他不但没见到李香萍,也没见到三叉,只见到了三叉的男人。那男人五大三粗的,只穿了一条大裤衩,说话很不友好。
刘二问:“三叉呢?”
大裤衩说:“去卖了。”
刘二问:“她去哪儿了?”
大裤衩说:“去,卖,了!”
刘二知道这不是好话,看来这个男人跟自己一样,也被甩了,只是一个被妈甩了,一个被女儿甩了,他又问:“她回永仁县了还是回东北了?”
大裤衩说:“临潼。”
刘二说:“哪儿!”
大裤衩白了他一眼,没有回答他。
黑车司机对他喊道:“临潼!”
刘二问黑车司机:“临潼?我去哪儿找她?”
大裤衩看了看刘二:“你跟她啥关系?”
刘二把耳朵侧过来:“你说啥子?”
黑车司机对大裤衩说:“他被她妈给骗了,他是来报仇的!”
这次刘二听见了,他赶紧瞪了黑车司机一眼。没想到,大裤衩的眼睛一下就亮了:“那我告诉你!她就在临潼汽车站附近的发廊上班,你一找就能找着!”
刘二说:“你大声点儿!”
黑车司机说:“他说,她在临潼汽车站附近,发廊!”
刘二问大裤衩:“你没有她的电话吗?”
大裤衩说:“她早换了!”
刘二说:“你有吗?”
大裤衩看了看黑车司机,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。
刘二被黑车司机拽走了。离开这户人家,刘二问黑车司机:“你能送我去临潼吗?”
黑车司机说:“三四百公里呢,还没跑到我的车轱辘就掉了。”
刘二说:“你能去吗?”
黑车司机说:“不能!”
刘二说:“那我咋去啊!”
黑车司机说:“我把你送到城固县,你先住下,明天搭长途车!”
刘二又把耳朵侧过来:“我咋去?”
黑车司机喊起来:“长途车!”
到了城固县,按理说,一去一回黑车司机应该收双倍的车费,但他只要了四分之三,他说:“给你打折是因为同情你。”然后,他朝刘二举起了拳头:“必须找到骗子!加油!加油!”
刘二使劲点了点头,下了车之后,他还在发狠,用力摔了下车门,似乎在给自己打气。
刘二在旅馆住了一夜,他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退房。
他又去了京昆高速,搭上了开往西安的大巴。上车之后他才知道,这车并不路过临潼,下车之后还要打车。售票员很热心,她提醒刘二,很多人都去临潼看兵马俑,那是个著名景点,小心被司机宰了。
刘二这才知道,秦始皇陵就在临潼。
到了西安之后,他下了车,又有些迷茫了,他总跟三轮车打交道,几乎没坐过正规出租车,万一被人把兜里的钱都“宰”去,那可就完蛋了,不但找不到李香萍,连家也回不去了。
他先后拦了几辆出租车,大概了解了价格,终于坐了上去。
来到临潼之后,他在汽车站附近吃了点东西,然后就扛着编织袋开始四处寻找发廊。走着走着,他被一个打扮很花俏的中年女人黏上了,非要他住店,开始的时候,刘二并不想搭理她,现在他对女人很警惕,所有的女人,但后来他听清了价格,并不贵,就同意了。
这时候已经是傍晚了,他决定先住下来,然后再慢慢找人。
女人把刘二带到了家里。房间不错,是个套间,外面有皮沙发、茶几和电视,里面有一张大床。女人告诉他,这是“总统套”。
他说:“啥套儿?”
女人说:“总统套!”
他说:“圈套儿?”
女人说:“总统套!”
他说:“啥套儿?”
女人说:“总统!套房!”
他终于听清了。这辈子能住上总统套房也算值了。
女人拉起他的手晃了晃,问:“要不要加个火炉?”
他说:“啥炉?”
女人说:“火炉!”
他说:“不冷啊!”
女人说:“就是女娃!”
他说:“啥娃?”
女人指了指自己:“女娃!”
刘二就像被电击了一样,全身一麻,赶紧说:“不要不要!”
女人说:“出门打工多辛苦啊,还不犒劳犒劳自己?”
刘二没听清后面的话,他的心跳得都要碎掉了,只是反复说:“不要,不要啊!”
女人很不满意地嘀咕了一句:“早知道你不要,也不会这么便宜让你住进来……”
这是刘二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。
直到女人离开,他的大脑还一片空白。
过了很长时间,他的心跳还没有平复,竟然没心思干别的了,他在床上坐下来,开始琢磨,一次得多少钱呢?也许,把身上的钱都掏光了都不够吧?他不能这么做,他必须找到李香萍,追回被她偷走的钱,全家都等着呢。
这么想着,他终于渐渐平静下来。
他又吃了一碗方便面,一根火腿,半包榨菜,然后洗了个澡,躺下来。他要好好享受一下“总统套房”。他打算半夜的时候再出去,那时候“卖的”才会上班,那时候才能找到三叉。
不知道躺了多长时间,他忽然想到,应该打个电话问问老板回来没有,如果老板出现了,就算他找不到李香萍,也可以回到昆明继续上班了,然后每个月把工钱寄给家里,攒攒就够修房子的了。
这么想着他就掏出了电话,找到了红秀的电话号,拨了拨,房间里没信号,他走出去,来到了院外,终于拨通了,他说:“红秀,红秀,我是田叔,管仓库的田叔!”
红秀好像正在夜店之类的地方,很吵。
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,说:“田叔,你不是回老家了吗?”
刘二说:“我听不清!老板回来了吗?”
红秀喊着说:“没有!”
刘二说:“回来了?”
红秀说:“没有!”
这次刘二听清了。
两个人很费力地交流了一会儿,他终于把电话挂了,接着垂头丧气地回了房间。
张外公在偷听,他在心里琢磨着,这个“老板”是指谁?
刘二回来了,张外公赶紧钻进了自己的“总统套”,他把窗帘撩开了一条缝儿,看见刘二进了屋,关了灯。看来,今晚上刘二应该不会再去哪儿了,于是他也冲了个澡,躺下来。
他太疲惫了,不过还是牵挂外孙子的事儿,又拿出手机摆弄起来,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人,最后抱着手机睡着了。
不知道睡了多久,他突然被惊醒了,有人敲门。
他一下爬起来,这才发现院子里吵吵嚷嚷,十分嘈杂,此时已经是凌晨了吧,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么多人?他以为他在做梦。
外面的人喊道:“公安局的,开门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