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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斯站在一个巨大的球体上。
顶部是青石材质,就像天空一样呈穹形,它低低地罩在球体上,“天”和“地”之间只有几米高。
球体上竖立着数不清的俑,就像一片人的森林,只要稍微变换角度,一排俑就变成了一个俑,排列非常整齐。
这些俑都是泥塑的,跟真人一般高,有男有女有老有少,它们面朝各个方向,五官栩栩如生。最晃眼的是——它们是全裸的,一丝不挂!
还有更奇的,于斯并没有看到长明灯,他不知道光源是从哪里来的,整个空间更像是教堂里蜡烛的光芒,温和而圣洁。
他使劲捶了下脑袋,甚至以为自己死掉了,进入了另一个世界。
接着,他茫然无措地看了看地上的石头盖子,它低于青石地面,挡得严严实实,它旁边也有个虎头装置。
于斯蹲下来,大声喊道:“黄哈哈!”
没听见黄哈哈的回应。
他站起来,使劲跺了跺那个石头盖子,又喊了一声:“黄哈哈,你能听见吗?”
还是没有回应。
一块石板,恍如隔世。
于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,想去扭转那个虎头装置,不过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把手缩了回来。
黄哈哈不是他的依靠。
接下来的路他必须靠自己走下去。
他再次站直了身子,接着观察。地面都是青色的石头,只有一条大理石的路,大概一尺宽,就像系在球体上的一条白色腰带。
它就是于斯的方向。
于斯没有迈步,继续打量四周的俑——那些女性俑有的贫胸细腿,有的丰乳肥臀,有的老态龙钟,有的青春健美,有的短发齐整像黄哈哈,有的长发飘飘像无虞……那些男性俑有的白肉松弛,有的肌肉健硕,有的细若竹竿,有的大腹便便,有的染发,有的秃顶……
这些俑比兵马俑雕琢得更细腻,连它们的私处都极其逼真,纤毫毕现,简直就像3d打印出来的。垂在男人两腿间的那些阳具,就像菜市场大小不一的酸黄瓜,更显眼的是那些“酸黄瓜”后面的东西,大大小小,像一个个或收紧或松懈的布袋。
于斯有点排斥男人的身体,他挑着女人看起来——面对这些白嫩的裸体,他竟然毫无邪念,也许这就是艺术家画女人裸体的心态了。
看了一会儿,他忽然担心起来,会不会有人藏在这些俑当中,冷不丁冒出来?
他蹲下去搜索了一番,就像闯进了澡堂子,满眼都是光溜溜的大腿,并没有发现穿裤子的。
他正要站起来,又想到了一个问题——这个人会不会也脱了裤子呢?
他再次无声地蹲下来,继续查看,所有大腿都直僵僵的,没有任何血色。
他没有放松警惕,朝更深处看去。人体里流淌着血液,如果这里藏着人,他可以一动不动,但是挺不了太久,只要他微微晃动一下,立刻就会被于斯发现。
看着看着,于斯的腿先麻了,他站起来使劲跺了跺,终于慢慢朝前走了。他的运动鞋轻轻踩在大理石上,就像被消了音。
这些俑很密集,差不多一平方米一个俑,于斯就像穿行在人山人海的广场上。他发现很多俑的脸上并没有五官,就像套着肉色的丝袜,这种半成品多于一半。
为什么?他想了半天都没有答案。
脚下虽然是个球体,但看上去几乎是平的,他观察了一下,其实弧度一直阴险地存在着——不管他走到哪里,他站立的位置都是最高处,有点像狮子踩绣球。只要一直朝前看,就感觉不到这个弧度,很像坐飞机去西半球,你觉得你一直在大地和海洋上空飞翔,根本察觉不到你已经围着地球绕了半圈。
他的脑袋有点晕。
来第八层地宫的路上,他就像绕着箱子走了一圈,不过他清楚地记着脑袋的朝向,而现在脚下变成圆的了,他就像钟表上的指针,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脑袋是朝向3点方向,还是6点方向,还是9点方向。一八小说 .
他走过了无数的俑,头顶的穹顶一直保持着几米高的距离,他意识到,这个巨大的球体跟地球一样是悬空的,整个空间就像一个空心球体里悬浮着一个实心球体。
他沿着“赤道”朝前走了将近半个小时,并没有看到什么出口。不管多神奇的景观,看多了也就不那么新奇了。四周除了俑就是俑,就像一片枯燥的木桩,越来越乏味了。
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大美女引起了他的注意,他情不自禁地停下来。
首先,这个俑的胸大得罕见,于斯贼溜溜地看了一会儿,又开始打量它的脸,看着看着,他忽然觉得他对这个女孩有印象,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恐惧起来。
他把眼睛移开,努力地回想——
临潼……
西安……
宝鸡……
不是。
昆明……
昆明……
昆明……
他蓦地想起来,他曾经在昆明的地铁上见过一个相似的女孩!当时于斯坐着,一直在玩手机,这个女孩站在他前面,他看到了两条健美的大腿,还有一双白色的运动鞋。过了会儿,地铁到站,于斯旁边的人下车了,还没等这个女孩坐下来,座位就被她旁边的一个老头抢去了。于斯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来,首先看到了两个高耸的胸,接着看到了一张漂亮的脸蛋,她梳着马尾辫,一头黑发从头顶随意地散下来。
于斯站起身,对她说:“你坐吧。”
女孩正在听音乐,她摘下耳机,探询地看着于斯。于斯小声说:“你坐吗?”
女孩说:“我下站就到了。谢谢。”
于斯只好重新坐下来,旁边的老头还白了他一眼。从那以后,于斯再也没有抬过头。
果然,到了下一站这个女孩就离开了。于斯至今都记得,那一站是穿心鼓楼。
那是三四个月以前的事了。
于斯只见过那个女孩一面,从此再没见过,他不知道她的姓名,不知道她的年龄,更不知道她的职业……
难道这个俑真的是她?
于斯又看了一会儿,这个俑的长相在他眼前越来越真切,地铁上那个女孩的五官在他记忆里越来越模糊,他渐渐不确定了。
他记得一篇文章上说,虽然看起来每个人长的都不一样,其实人脸总共就七种,方形脸,圆形脸,三角形脸,长形脸,椭圆形脸,菱形脸,心形脸。如此说来,就算从没见过的人,你也可能觉得有点面熟。
他离开了。
不过,从此他更加留意这些俑的脸了。不知道是不是自我暗示的缘故,自从他看到那个大美女之后,他发现面熟的俑越来越多——
那个年轻的男子俑,鼻梁高高的,眼角耷拉着,他多像于斯单位附近那家游泳馆的教练啊!那个50多岁的男人俑,秃眉毛,小眼睛,他多像昆明那个中学停车场的看门人啊!还有那个老太太的俑,脸很圆,背很驼,她多像上蒜乡集市上卖鸡的那个老太太啊……
于斯不想承认,但是他越来越难以否认了——这些俑都有点面熟!他莫名其妙地烦躁起来,不再看这些恐怖的脸,闷头朝前走去。
大理石还在朝前延伸,几分钟之后,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石头盖子,旁边有个虎头装置,赫然在目。
于斯停下来,忍不住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的俑,眼睛突然瞪大了——那是谁?
愣了几秒钟之后,他终于回过味来,那竟然是他自己的俑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