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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歆和齐芳语一起用过早膳，趁着难得的好天气出门走了走。
天色尚早，围场上有一层淡淡的雾气。
透过雾气，秦歆忽然看见，李悦正被李家人塞住了嘴，送进马车里去。
李悦的眼神疯狂而怨毒，宛若传说中的恶鬼修罗。她不停地挣扎，想要摆脱李家人的桎梏，却没有办法。
李夫人站在旁边拭泪，轻声道：“悦儿，你别怪娘，别怪娘。娘知道你不甘心，可是你已经……除了认命嫁给韩公子，你还有什么办法呢？”
“呜呜！”
李悦发不出声来，只能表示抗议。
李夫人一狠心，抬手吩咐下人们：“把大小姐塞进去，别让她出来了。回了镐京之后，就按照我拟的单子去准备嫁妆，知道了吗？”
“是。”
下人们纷纷答应。
李兆站在旁边，淡淡道：“母亲不要这么激动，要冷静些才好。这一次，也是亏得韩兆林还肯让妹妹做他的正妻。如果韩兆林有心趁火打劫，妹妹恐怕就只能做他家的妾室了。”
“呜呜呜！”
李悦气得眼球暴突，疯狂想要把嘴里的布团弄出去，再大骂几句。
李兆给了李悦身边的下人一个眼色。下人会意，七手八脚把李悦塞进了马车里，接着长鞭一挥，车子便一点点地往前缓缓行去。
李悦的一腔子话，便被憋在了心里头。
秦歆和齐芳语默默站在旁边，一言不发。
李夫人擦擦眼泪，刚想回到帐篷，便看见她们站在这里。
六目相对，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。
“你们……”
李夫人结结巴巴地开口，想问问秦歆二人是什么时候来的，又拉不下这个脸。
秦歆淡淡笑着看她，也没有要先开口为李夫人减轻尴尬的意思。
倒是齐芳语不念旧恶，拉起秦歆的手，主动道：“李夫人，我们今天什么也没有看见，什么也没有听过。”
秦歆瞥了齐芳语一眼，暗叹她就是人太好了。
李夫人闻言顿时松了口气，轻声道：“多谢齐大小姐。”
对于秦歆和自家女儿的恩恩怨怨，李夫人多少有所耳闻。
今天既然齐芳语开了这个口，想必秦歆也就不会再往外胡说八道了。
李夫人心里打着小算盘，不想在女儿的宿敌面前示弱。
谁知齐芳语却拉起秦歆的手，冲李夫人道：“夫人，您若要谢，就谢歆儿吧。这件事总得我和歆儿一起闭嘴，才能瞒住外头。”
秦歆笑笑不说话，没有推拒的意思。
李夫人不得已，只能勉强冲秦歆福了福身，低声下气地道：“多谢秦大小姐帮我女儿保持了清白。”
“李夫人不必客气。”秦歆笑笑，“清白与否，其实不是我能左右的。我能做的，只是不在外头胡言乱语。因此，李夫人也不必谢我。”
李夫人闻言松了口气，告了声罪，便迫不及待地回去了。
齐芳语也扯了扯秦歆的袖子：“歆儿，我们也回去吧。”
“我先在外头走走，齐姐姐你先回去。”秦歆冲齐芳语笑笑，转头看向李兆，眸光幽深，“我有几句话，想和李公子谈谈。”
李兆闻言挑了挑眉，却并不十分意外。
齐芳语还以为秦歆是单纯想在外头走走。加上她不知道李兆的秉性，便笑着点头道：“好，我且先回去了。歆儿你也早些回去，围场毕竟人多嘴杂。要是有人看见你久在外头，恐怕于你的名声有碍。咱们可不能……”本来想说不能像李悦那样毁了名声，转念想想李兆就在旁边，齐芳语又硬生生地忍住了话头。
秦歆笑笑：“姐姐放心吧。”
齐芳语便转身回去了。
秦歆随即转过头，看向李兆。
她看着他的时候，眼光和素日里的模样截然不同。原本脉脉含情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神，此刻变得深冷而带着探究，仿佛是要看进人的心里一般。
李兆对秦歆的眼神并不感到畏惧，微微一笑：“秦大小姐，怎么，你有话要和我说吗？”
秦歆冷然颔首：“不错。”
李兆摆出一个“请”的手势：“这边人多口杂，要不然，咱们去旁边的林子里说？”
“不必了。”秦歆顿了顿，道，“说起林子，想必李公子心里很清楚，在密林里到底发生过什么，是不是？”
李兆微笑：“秦大小姐说的话，在下听不懂。”
“你听得懂。”秦歆缓步走到李兆身边，轻声道，“林子里的事情，你都看见了，是不是？你为什么不出手帮李悦？”
这个问题，秦歆一直想不明白。
如果李悦真的名声尽毁，那么李兆的名声也会受到影响。甚至许多人都会认为，是他们李家的家风不好。甚至将来，还会不会有人肯将女儿嫁给李家，也都是个未知数。
所以说，李兆放任秦歆设计李悦，也是在为自己挖坑。
李兆笑了笑，问道：“秦大小姐想必是觉得，李家打断骨头连着筋，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……是不是？”
秦歆挑眉：“难道不是吗？”
“难道是吗？”李兆缓缓道，“秦大小姐，你不妨站在我的位置上思考一下。如果今天有难的人不是李悦，而是秦若莲，那么，你会对她出手相助吗？”
“……”
秦歆没有说话，微微眯起眼睛。
她当然不会出手帮忙。
看见秦歆的神色，李兆便知道，自己说中了。
他轻笑了下，不动声色地靠近秦歆。
秦歆微微皱了皱眉，后退半步。
李兆轻道：“秦大小姐，我们都是一样的人。”
说话间，他身上那股檀香的气息，缓缓钻入秦歆鼻端。
秦歆刹那间绷直了身子，一股厌恶从胸口涌上。
一样的人？
谁和他是一样的人！
前世种种一起涌上心头。秦歆眼神复杂，表情也充满了狠戾！
李兆还以为，秦歆是被自己说的话，挑起了对秦若莲的厌恶。
他哈哈一笑，转身便要离开。
在转身的刹那，李兆的后腰微微一僵，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。
秦歆看见李兆的模样，忽然想起了什么。
那天，北狄前线，她一共有两箭是射向敌方将领的……
虽然当时天色昏暗，但秦歆敢保证，当时那个不知名北狄将领身上的伤，和李兆身上的如出一辙！
“等等！”
秦歆低喝一声，陡然出手，按向李兆后腰受伤的位置。
李兆猝不及防，身子骤然一僵，低呼一声：“放开！”
秦歆一击得手，迅速后撤。
李兆回过头，脸色阴霾地看着她，神色间是挡不住的痛楚。
见状，秦歆心头一沉：“果然是你。”
李兆皱眉：“秦大小姐在说什么，我听不懂。”
“李兆，你不要装了。”秦歆冷声道，“当初在北狄前线，夜袭秦家军营地的时候，你就是那个戴着面具的将领吧？”
李兆脸色微微变了变，沉声道：“我说过了，我听不懂。”
秦歆冷冷地看着他，心念如电转动。
眼下，李兆肯定是不会承认自己在北狄做奸细的事情。
而她手里，除了当初的那道伤口之外，也没有其他的证据。
如果这件事闹大了，闹开了。那么想必此事对她来说，没有任何好处……
思及此，秦歆忽然平静下来。
她重李兆微微一笑，说道：“原来如此，可能是我当初记错了吧。得罪了李公子，小女子惭愧。”
李兆盯着秦歆半天，眼神渐渐松弛下来，微微一笑：“好说。”
秦歆冲李兆点点头，转身回了自己的帐篷。
转身的一瞬间，她的眼神瞬间冷锐如刀。
另一边，李兆静静盯着秦歆的背影，眼底浮现一抹深思。
从某种角度上看，他和秦歆，其实是同一类人……
原本他一直觉得，自己和同是婢女所生的秦若莲，是一样的人。然而最近他才发现，其实真正和他契合的不是秦若莲，而是秦歆。
他们一样的心思深沉，心机百变，也是一样的优秀而突出。
虽然秦歆的地位比他稍稍高贵一些，不过他们在其他地方的契合，足以盖过这份缺点。
“主子。”
刘五在旁听了全程，此时忍不住悄悄走了过来，叫了一声。
李兆皱了皱眉，转过头去：“怎么了？”
刘五低声道：“您的身份，是不是已经被这个秦家的大小姐给探听去了？咱们要不要……”
刘五抬手，做了个下切的动作。
李兆瞬间拧眉，想也不想地拒绝了：“不必！”
“主子？”刘五不解，“可是，如果秦大小姐知道了您的事情……”
李兆这才惊觉，自己刚才的反应太大了。
他沉吟片刻，摇了摇头：“秦家嫡女在京中，也是有名头的人物。这样的人说死就死，外人一定会生出许多莫名的揣测来。到时候，对咱们反而不利。”
刘五皱眉：“可是，如果她发现了主子您的身份……”
“你也听见秦歆刚才的话了。”李兆沉声，“她说的一切，都不过是揣测而已。我们只要不让这个揣测得到印证，就不会露馅了。相反，咱们若是用杀人的方式来掩饰这一点，只会更容易露出马脚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