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邵雁槐的眸子一下亮起，熠熠生辉，宛若星辰。
这与她一贯示人的清冷模样截然不同。
“李先生真有法子？”
孔侑眼中精光暴涨，贪生怕死本就是人类天性，若非真无计可施了，他又怎会甘心等死。
“我也无万全把握，您老应当也无别的办法了，何不死马作活马医，姑且试一试。”
夏云溪俯下身收拾着桌子残骸，漫不经心地说着。
孔侑略作沉默，神态不无赞同地点了点头。
正如夏云溪所说，事到如今他已无其余办法了，试一试又无任何损失。
“此事无论成与不成，我东陵邵家都欠先生一份人情。”
邵雁槐拱手作揖，直截了当的挑明了自己的身份。
孔侑欲言又止，想暗示自家小姐出门在外，能够尽量不暴露自己身份便不暴露，可一想到邵雁槐自小便很有主张，只好叹了口气，跟着邵雁槐一块儿向夏云溪施了一礼。
夏云溪回礼：“这些事情还是等我治好之后再说也不迟。”
“择日不如撞日，不如今日就到李某家中，由李某为孔老先生治病。”
“邵姑娘与孔老先生意下如何？”
两人自无不可，孔侑所中之毒如此严重，近乎迫在眉睫，每拖延一日便多一丝危险，自然是愈快愈好。
三人达成共识，夏云溪劳烦算命老齐帮忙处理下桌子残骸，便领着一主一仆朝他在翠鸣巷的家中走去。
………………
时间稍稍朝前走些许，方乐秋才从家中走出，与夏云溪道辞，来到位于柳叶街中心位置的梳水武馆。
虽然放眼整个江州城，以梳水武馆的实力并排不上号，武馆馆主也仅是四境武夫，可在柳叶街这一块儿地盘，大大小小鱼龙混杂的势力中，梳水武馆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领头羊。
像是些资产并不雄厚的寻常富商或是殷实人家，都会把家中孩子送到梳水武馆来习武，既为强身健体也怀抱着兴许自家孩子天赋异禀，能够被长河宗选中也说不准。
每隔几些年，长河宗都会向各大武馆发来请帖，邀他们派遣最为优秀出色的学徒来参加“长河擂台”，若能通过这长河擂台，便可拜入长河宗宗门下，成为江州第一大宗的弟子。
在一干出身卑微的草根武夫眼中，这无异于鲤鱼跃龙门，一步登天。
青灰色砖块砌成的建筑矗立在柳叶街中央，上边悬挂着一面牌匾，书有龙飞凤舞，苍遒有力的四个大字。
梳水武馆！
武馆门外站着个看门枯瘦老头，估摸着六七十岁，微微佝偻着背，与同龄人相比，这老头看上去精气神更为充沛，并无太多老态。
显然也曾习过武道。
当方乐秋从翠鸣巷来到梳水武馆，与站在门外的看门老头挥手打招呼。
“周老早。”
看门老周愣了愣，估摸着是不习惯方乐秋这新颖的打招呼方式，随后便道：“早？现在还早？再过两刻时间，卯时就要过了，你就赶不上早膳时间了，还搁这儿跟我聊天瞎扯。”
“说起来，方丫头，前些日咋没见你来武馆？我还当你是不干了。”
“这哪能啊，有些事情请假，我可是跟馆主报备过了。”
“先走了，周老。”
方乐秋面上洋溢着朝气蓬勃的神态，朝老周挥了挥手，小跑着离去。
望着方乐秋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，周老头摇头失笑，心底隐有些感叹。
方乐秋是他这些年在梳水武馆见过最有天赋的学徒，性子坚毅，外加勤奋苦练，武馆里那些吃点苦头便动辄哭爹喊娘的毛孩子，拍马都赶不上她。
梳水武馆中能与方乐秋相提并论的，没有几个。
“只可惜……”
周老头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。
如果方乐秋不是武馆学徒，而是如同长河宗般的大宗弟子，前途必然不可限量。
只可惜世上从来无如果二字，有时投胎好也是门技术活。
恰如周老头所言，当方乐秋赶到武馆用膳地方，已有不少人已经吃饭早餐，三五俩人结伴离去，她要是再晚来片刻，便要错过这顿早饭，得空着肚子撑到中午了。
她端来十来个巴掌大小的白面馒头，外加一碗装着大块肉，表面浮着一层油脂的肉汤。
这便算是她今日的早餐。
因为武夫锤炼体魄需要消耗极大的体力，所以梳水武馆的伙食里都饱含有肉，足以维持学徒们的日常修行。
不止梳水武馆独例，江州城其余大小武馆也是如此。
在寻常人家平日饭菜少有荤腥，往往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大朵快颐吃肉，武馆能够保持顿顿都有肉吃，足以让不少贫困人家羡慕若狂。
一口白面馒头一口肉汤，方乐秋以近乎风卷残云的速度解决着食物，直到肉汤见底了也不罢休，把馒头在汤碗底部滚了一圈，沾上肉汁油腥，这才心满意足地将最后一块馒头咽下去。
勉强吃了个七成饱。
解决完早餐后，方乐秋保持着不快不慢的步伐速度，往武馆演武场走去。
哪儿已有不少面容青涩的学徒正在接受武馆武师手把手指导，或生疏或熟练地打着拳架。
方乐秋只是瞥一眼便收回目光，去做自己事去。
那些说是面容青涩实际上不少比她年纪还大的学徒，都是向武馆缴纳过学费的，每日都有武馆武师悉心教导拳法拳招，若有疑惑不解处，也可随时随地的请教。
这些都是交过钱的“大爷”，个个金贵的很。
方乐秋自然无此殊荣，从她进到这梳水武馆，都无任何人亲手教过她拳法，她一身所学，都是闲暇时观摩旁观这些学徒练拳，铭记在心，回到家中反复琢磨思考练成的。
也是因这缘故，她才从专门作清理打杂的，变为武馆负责喂拳的陪练武师。
方乐秋稍稍舒展活动筋骨，便有人远远喊道：“乐秋，有人来了。”
“得嘞！”
方乐秋麻溜应了一声，没过多时，便有人领着个身材敦实的青年过来。
这青年见到方乐秋的刹那，还懵住半响，显然没想到与自己陪练喂拳的竟会是这么一个比他还小上不少，至多十五六岁的少女。
因为方乐秋身量较高的缘故，所以时常有人误将她认为十五六岁。
方乐秋双手抱拳行了一礼，低喝出声：
“请！”
见到这副阵势，犹豫半响，敦实青年还是递出一记直拳来，因为担心伤着这小姑娘，他还收着几分力。
方乐秋眉梢轻轻一挑，她五官线条本就深刻，较之同龄女孩更为“硬朗”，现下做这挑眉一动作，更是显得英气勃勃。
轻轻吸气，然后她朝前迈出一步，右掌内旋，由下朝上斜撩拍向敦实青年手腕处，登时让敦实青年这一拳无功而返。
随后她左手立时出拳，收了几分劲轰在敦实青年胸膛上，把他打得“蹬蹬蹬”退后数步。
捂着微微有些疼痛的胸膛，敦实青年方才的些许轻视一下烟消云散，忙严阵以待，不再有留力的念头。
他有自知之明，只凭方才那下，自己就绝非这少女的对手。
“这一拳出拳太慢！”
“左手出拳不精，脚步松散，下盘虚浮！”
“方才我递出那一拳，你不该招架抵挡，而该是……”
方乐秋一一指出这敦实青年的诸多~毛病，手上却无半点留情，虽然不至于倾尽全力出手，可拳头砸在身上，还是要痛上老半天。
当她招架住顿时青年卵足劲捣来的一拳，伸手按在青年肩膀上，肩臂发力，娇叱一声：
“起！”
一记极为干脆利落地过肩摔，把敦实青年砸在坚硬地板上。
那五大三粗身材敦实的青年忍不住哼哼叫出声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
边上突然传来极为突兀的咳嗽声，方乐秋瞥过去，是方才那教学徒练拳习武的武师，在暗中提醒自己不该如此下重手。
方乐秋面上也浮现些许窘迫，她总是有这样的毛病，兴起的时候都会忘记自己是在喂拳陪练，都会忘记收着力，下手多多少少都有些没轻重。
手忙脚乱地把敦实青年扶起，方乐秋忙道：“怎么样？没事吧。”
“没事没事，用不着如此紧张。”
那敦实青年不住摆手以示自己无恙，可看其龇牙咧嘴的模样，显然并非毫无所感。
“小姑娘，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好身手，多大了？”
“十三。”方乐秋老实回道。
“这般小！”敦实青年瞪大眼睛，难掩惊诧，他原以为方乐秋只比成年青壮矮上一头的身高，怎么着也要十五六岁，谁想过比他猜想的还要小些。
“后生可畏啊，后生可畏！”
敦实青年嘴里咕哝念叨着走掉，神色隐有低落，只觉自己一大把年纪才堪堪跻身一境，连个十三岁的少女都比不过，倒不如回家去老老实实跟自家父亲学做生意。
目送着这敦实青年离去，方乐秋轻轻吐出一口气，汗都没出一滴，连热身都算不上，只能算作是饭后消食。
过了大抵一刻钟不到，又有人领着想要切磋增涨对敌经验的武馆学徒过来。
方乐秋揉了揉拳头，眼中神采奕奕：
“再来！”
…………
这一上午便在波澜不惊的陪练中渡过，与相熟的几个武馆学徒打过招呼，方乐秋正打算去吃午饭。
经过她打听，今儿的饭菜里似乎有红烧肉。
想到这，与人陪练一上午而感到疲惫的方乐秋，一下焕发了精神，脚步都急促快了不少。
她仿佛都隐隐闻到了红烧肉扑鼻而来的香味。
正在这时，看门老周突地远远喊道：“方丫头，有人找你！”
方乐秋脚步一顿，心中只觉疑惑，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。
陶元，李先生，翠鸣巷街坊邻居等熟悉人物一一划过脑海，方乐秋怀揣着疑惑，朝领着人来寻她的老周走去。
当见到跟在老周后边的访客模样，方乐秋蓦地身子一僵。